《金瓶梅》中人物生辰八字的特殊意义

    人物生辰八字的特殊意义

    李洪政 林子斋

    为了让读者充分理解作者的写作动机，《金瓶梅》特别在故事中为主题人物写作了生辰八字。我们在上一章介绍了中国特有的干支纪时方法，它们有规律地排成六十个数目，称为一个甲子，可以周而复始，循环使用。既可以代表年份称为年干，也可以代表月份称为月令，代表日期称为日干，还可以代表时辰。如果用来表示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就称为生辰八字，它是一种科学的方法。研究生辰八字首先必须掌握它的规律，知道人的生年干支还必须知道这个人生活在哪个甲子年内才能知道年干代表的年份，好在作者已经在《金瓶梅》故事情节中给我们提供了故事背景甲子年（参考上一章）：宏治17年至嘉靖42年（公元1504-1563年）；由于一年只有十二个月，用干支代表月份时需要五个月才能循环使用一个甲子，五个月内即便相同的月份却具有不同的月令，但是年与月之间的关系则是一定的，如附表（1）；由于一年有三百六十多天，六个甲子还不够循环使用一年，而且相邻年的天数并不一样，所以年、月与日之间没有固定关系，正如第29回吴神仙给西门庆算命时说的，“年赶着月，月赶着日，实难矣。”只有查阅日历才能知道；由于古代纪时采用的是一日十二时，用干支代表时辰时需要五日才能循环使用一个甲子，因此五日内即便一样的时间，其时辰却是不相同的，但是日与时辰之间的关系则是一定的，如附表（2）。

    附表（1）     月令与年的天干的固定关系

    年的天干 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甲、己   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 丙子、  丁丑；

    乙、庚   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 戊子、  己丑；

    丙、辛   庚寅、辛卯、壬辰、癸巳、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 庚子、  辛丑；

    丁、壬   壬寅、癸卯、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 壬子、  癸丑；

    戊、癸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甲子、  乙丑；

    附表（2）     时辰与日的天干的固定关系

    日的天干 一时、二时、三时、四时、五时、六时、七时、八时、九时、十时、十一时、十二时

    甲、己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  乙亥；

    乙、庚   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甲申、乙酉、 丙戌、  丁亥；

    丙、辛   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甲午、乙未、丙申、丁酉、 戊戌、  己亥；

    丁、壬   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 庚戌、  辛亥；

    戊、癸   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 壬戌、  癸亥；

    《金瓶梅》中许多人物有生辰八字，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作呢？肯定有他的特殊用意，我们应该按照生辰八字的规律认真研究人物的生辰八字，看看作者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写。

    一、西门庆的生辰八字

    第12回写潘金莲的生辰八字是：“庚辰年，庚寅月，乙亥日，己丑时。”按照生辰八字的规律看，“庚辰年”中没有“庚寅月”;“乙亥日”中也没有“己丑时”,可见这是一个假的生辰八字。虽然生辰八字不能用，但是生年干支还是可以用的，因为故事说的她的生年始终都是一致的，例如第3回故事写潘金莲告诉西门庆，说自己“虚度二十五岁，属龙的，正月初九日丑时生。”西门庆道：“娘子到与家下贱内同庚，也是庚辰属龙的。”整个《金瓶梅》故事始终都说潘金莲是“庚辰年”生，再也没有其他说法，可见她在故事背景甲子年内相当于明朝正德十五年15208年生，可见她已经不是《水浒传》中的故事人物了，作者只是借用《水浒传》中潘金莲的故事来描写《金瓶梅》中的潘金莲而已，不要混为一谈。

    《词话》本第29回写西门庆的生辰八字是：“丙寅年，辛酉月，壬午日，丙子时”;“属虎的，二十九岁了，七月二十八日子时生。”按照生辰八字的规律看，“丙寅年”中没有“辛酉月”;“壬午日”中也没有“丙子时”,可见这是一个假的生辰八字。奇怪的是另外一种《批评》本《金瓶梅》第29回写写西门庆的生辰八字是：“戊寅年，辛酉月，壬午日，丙午时”.“戊寅年”中有“辛酉月”,“壬午日”中也有“丙午时”,说明它是符合生辰八字规律的，虽然“丙午时”的说法与故事写的“子时生”有出入，但时辰在生辰八字中作用不大，我们就不去计较了。当今虽然有各种版本的《金瓶梅》，但《词话》本与《批评》本是最基本的，其他版本都与这两种版本大同小异。

    第3回故事中西门庆不仅说吴月娘与潘金莲同庚，都是“庚辰年”生，而且在第4回故事中西门庆说自己“属虎的，二十七岁”,可见西门庆应该比吴月娘、潘金莲大两岁，整个《金瓶梅》故事都是这样写的，在干支年代中比庚辰大两岁的年代是戊寅，不是丙寅；“丙寅”生的人比“庚辰”生的大14岁。可见西门庆应该生于戊寅，不是丙寅，《批评》本写的对。仔细研究第29回的故事内容就会发现吴神仙说西门庆：“立命申宫，是城头土命”;“戊土伤官”、“戊土得癸水滋润”.这些说法都证明西门庆八字中应该有个“戊”字。特别是“城头土命”之说更为明显，算命术中有所谓“纳音五行”之说，即把一个甲子内的六十个年干，分别配入五行。它有一首歌诀：“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戊寅己卯城头土……”（《金瓶梅鉴赏词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只有戊寅才是城头土命，而丙寅则是炉中火命。由此看来，故事情节同样也是说西门庆生于戊寅年，可见《词话》本第29回的西门庆的生辰八字写错了。可能作者是为了掩盖真相故意写成错的，也可能是抄写者、出版者在无意中写错了。不论何种原因，都应该纠正过来。我们应该按照《批评》本把《词话》本中的西门庆生辰八字改正为“戊寅年，辛酉月，壬午日，丙午时”.

    查阅《两千年历日》可以知道这个生辰八字在故事背景甲子年（宏治17年1504年至嘉靖42年1563年）内，相当于：正德十三年（1518年）八月十五日七时。奇怪了，西门庆在故事中的生日明明是七月二十八日，吴月娘的生日才是八月十五日呢！为什么纠正后的西门庆生辰八字所得出的生日是八月十五日呢？这说明西门庆原型的出生年月日在写作中被作者一分为二了，分别写在西门庆和吴月娘两个人物身上。西门庆与原型的生年相同，但是生日不同，由于生年能决定一个人的岁数，比生日要重要的多，可以表明西门庆虽然是一个故事人物，但是他还是有生活原型的，基本上能代表西门庆原型，但是他与原型之间尚有一定的差别，不能完全等同视之。吴月娘虽然与西门庆原型的生日相同，但生年不同，连岁数都与西门庆原型不一致，当然不能代表西门庆原型；但生日的相同也能说明她可以表现西门庆原型的部分品质和行为。

    既然吴月娘的生日是八月十五日，她的月令和日干是“辛酉月，壬午日”,第3回又说她与潘金莲同庚都是“庚辰年”生，她的生辰八字就应该是“庚辰年、辛酉月，壬午日，**时”,按照生辰八字的规律看，“庚辰年”中根本没有“辛酉月”,可见这是一个假的生辰八字。吴月娘像潘金莲一样，《金瓶梅》没有给她们写作正确的生辰八字。

    二、李瓶儿的生辰八字

    第61回写李瓶儿的生辰八字：“辛未年、庚寅月、辛卯日、壬午时”.按照生辰八字的规律看，“辛未年”中有“庚寅月”;“辛卯日”中也有“甲午时”,但是，通过查阅《两千年历日》可以知道“辛未年、庚寅月”中没有“辛卯日、甲午时”,可见它是由两个正确部分拼凑而成的生辰八字。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这不禁让我们想起西门庆原型的生辰八字，它是西门庆和吴月娘两个人物生年和出生月日组合而成的，可见这里李瓶儿的生辰八字也是由两个人物原型的部分生辰八字拼凑而成，年月干支属于李瓶儿，它可以说明李瓶儿生于正德六年、1511年；日时干支属于另外一个人物，他是谁呢？还需要研究。

    值得注意，故事一贯说李瓶儿的生年干支是“辛未”,例如第46回故事写李瓶儿说自己是“属羊的”,算命的婆子道：“若属小羊的，今年念七岁，辛未年生的。”婆子在这里就说李瓶儿是“辛未年生”.既然知道她是“辛未年生”就应该知道她生于正德六年、1511年，也应该知道她的岁数：1549-1511+1=39,虚岁是39岁不是27岁，怎么还会说：“若属小羊的，今年念七岁”呢？其实，婆子的说法并没有错误，她是按照 “若属小羊”这个假设说的，话中加了一个“若”字。27岁与39岁相比当然是小羊，作者是故意这样写的，就看读者能不能明辨真伪了。实际上，只要确定了生年干支就确定了生年，不可能有大羊、小羊两种属相，两种岁数，李瓶儿在《金瓶梅》中只有“辛未”这一个生年，始终没有第二个说法，但是，故事一直是把李瓶儿当作27岁写的，第10回她刚出现时，吴月娘说她“年纪还小哩，不上二十四五”;第13回她与西门庆第一次偷情时，她告诉西门庆：“奴属羊的，今年二十三岁。”这说明故事明写的李瓶儿的岁数是假的。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一般说来，作为写小说似乎没有这样写的必要，可是《金瓶梅》偏偏这样写了。这说明李瓶儿这个人物与其他人物大不相同，故事从一开始写的就是她的假年龄，她的真实岁数和真实故事是暗写在故事情节之中的，例如第13回写的李瓶儿与西门庆的偷情故事真实背景年代应该是1544年、嘉靖23年，现在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生年干支算出当时李瓶儿应该是35岁，西门庆27岁。可见李瓶儿应该是作者亲人的化身，故事反映的是作者生活中永远难以忘却的真实，所以作者不愿意直白写出，而是故意把李瓶儿的年龄写小，否则是不需要这样写的。这也说明作者不愿意隐瞒历史真相，所以他才在故事中采取生辰八字的方法交代了李瓶儿的生年干支。但是在写作林太太故事时，由于林太太是作者编造的人物，不是王寀真正的母亲，所以作者就借她表现了内心深处亲人的真实年龄，例如第69回媒婆文嫂对西门庆说林太太“今年属猪，三十五岁”,在第这一回中不仅表现王寀之母与西门庆通了奸，而且还特意表现她是35岁，可见作者念念不忘的是他的这个耻辱。这个小插曲也可以证明王寀是《金瓶梅》作者。

    第61回故事说潘道士高坐在灯坛之上为李瓶儿祭灯，“一阵冷气来，把李瓶儿二十七盏本命灯尽皆刮灭”.李瓶儿的实际年龄应该是39岁，她怎么可能死于27岁呢？可见，《金瓶梅》明写的李瓶儿死于27岁的故事是虚构的，是故事不是真实。仅此一点足可以说明《金瓶梅》写法之巧妙，真可谓妙笔生花。

    第91回写孟玉楼“十一月廿七日子时生。甲子月，辛卯日，庚子时”,“今年三十七岁”,“改做丁卯三十四岁”.第46回故事写她的生年是“甲子年”,可见她的生辰八字应该是“甲子年、甲子月、辛卯日、庚子时”.但是这个生辰八字不符合八字规律，“甲子年”中没有“甲子月”,“辛卯日”中也没有“庚子时”,可见她的生辰八字是假的。甲子年生的人在故事背景甲子年中是37岁，但她只是一个故事人物没有真实原型。值得注意，孟玉楼的日干也是“辛卯日”,看来这个日干很重要，作者把它分别写在李瓶儿和孟玉楼两个人物身上。这样写可以提醒读者和研究者一定要认真研究“辛卯日、甲午时”究竟是谁的日干和时辰。